火山錐上的風情萬種


在 Oahu 觀光的規劃，除了最後一天為了保留去機場的時間，因此計劃留在檀香山市區之外，我們把 Oahu 東半部切成三部份，餘下的三天正好每一天造訪一個部份。這一天，我們決定一早就到東南岸的 Diamond Head 爬山看日出。

Oahu 島的南端，有很多火山錐地形，Diamond Head 便是其中一個火山口。然而，由於地殼經年累月位移的關係，Oahu 現在已經被推移至距離熱點很遠的地方，火山早已不再爆發，火山口中草木茲生，變成綠油油的一片，在藍天下顯得特別有朝氣。如今的 Diamond Head 已被規劃為一座州立公園，成為附近居民晨昏運動的地方，也成為島民週末健行與休閒野餐的好去處。

Diamond Head 其實並不高，登山步道的長度也不長，預計一小時就可以爬到山頂。清晨五點半，是我們來得早，總希望能夠預留多一點時間，悠哉散步總勝過於趕路。不過我們到了現場才發現，原來公園六點才開門。扣掉停車時間，七點的日出，看來還是得加把勁趕路囉！

站在 Diamond Head 的山頂，遼闊的山景與海景自然不必多說，Diamond Head 的地理位置像是一個小半島，半座火山錐突出海中。從山頂向東望去，可以看見海灣小鎮 Hawaii Kai 與它旁邊的另外兩座火山錐——Koko Dead 跟 Hanauma Bay。後者如今已不再是完整的火山口，因為海水長年侵蝕的關係，使得火山錐破口形成一個半開放的海灣。向西望去，則可以看見廣大的平原地區，包括最繁榮的檀香山、與充滿觀光客和高樓的 Waikiki 地區。Waikiki 是片深度變化極為緩和的海灘，即使朝著海中走上兩百公尺，水深仍不會過胸，成為許多衝浪初學者練習的場地。從 Diamond Head 居高臨下，清晨的長浪輕輕撫拭寧靜的沙灘，霧色迷濛的觀光勝地，竟也如此動人。

太陽的金光從低空的雲裡炸射出來，燒紅的雲在深藍的天空前格外靈動，遠方 Hanauma Bay 沐浴在一片霞黃之中，像是有什麼神聖的神祇即將降臨一般。十分鐘後，大地沾滿溫暖天光，朝氣蓬勃的健行者一批又一批，接連登上山頂來。我總是喜歡在天剛亮時登上山頭，看完日出後返程下山，不僅只因為這是臺灣登山界慣常行程之一（因臺灣氣候潮濕，且山區多溪谷，日出後大地開始升溫，暖空氣會將溪谷的水氣帶上山，形成雲霧繚繞的天氣，不利於登山，故多計劃於日出後下行），也因為這樣的安排，能夠在一趟來回之間，品嘗一座山日與夜的風華，以及那日夜變遷之際的風情萬種。

兩天以後，我們造訪另一座火山錐 Koko Head，這一次我們選擇在山頂度過日夜交替的另一個過程——日落。午後的天空蓄積了厚厚的烏雲，這是夏威夷常見的天氣型態，東北信風在溫暖的白天從太平洋稍來重重的水氣，總是日復一日地滋潤這塊土地。

Koko Head 的登山步道很特別，是早期的軍用運輸軌道，鐵軌下的枕木正巧做為步道的階級，筆直地從山腳直上山頂。從遠方看 Koko Head 步道，就像把整座山縱向剖開一般，沿途一根根廢棄的電線桿，在這陰鬱的烏雲下，襯托出這座山的荒蕪。記得在山下時，看著筆直通往山頭的路徑，我曾對著 Johnny 發下豪語，說我們半小時內即可登頂，不料實際上爬起來竟是氣喘無比。其實像這樣直上的山徑，越到後頭坡度越陡，加上枕木的間隔大，呼吸與步伐難以調節，才是真正困難的地方。

結果，我們花了一個小時才抵達山頂，沿途拍照與幾次休息花了不少時間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，是當我們在山頂休息時，有兩位身材健美的姊姊跑上山來，只見他們並不特別喘，穿著背心的那位姊姊看了看手臂上的計步器，與另一位說：「二十六分鐘，今天退步了。」原來他們時常會來跑山，怪不得身材如此結實。遠遠望著她們兩位在平臺上拉筋，那小腿肌與背肌真的是運動員的等級，而我們兩個足足花了兩倍時間，卻在山頂喘得上氣不接下氣，真是感到羞愧啊。

在鐵軌的頂端，有一架荒廢的大轉輪，想必是當初用來拉軌道車上山的機器，而山頂則有類似碉堡的遺跡，上面充滿繽紛的塗鴉，就像是在電玩裡頭會看見的廢虛場景。我們坐在最高的一座鐵架上頭，看著被偶爾探出頭來的太陽照得發亮的 Hawaii Kai 小鎮，以及一旁因缺少陽光而不再蔚藍的 Hanauma Bay，這與兩天前在 Diamond Head 之時相比，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景了。厚重的雲層快速移動著，西方的地平線卻一片晴朗，海面的顏色逐漸由暗灰色轉為橘紅色，此時 Diamond Head 的山形因背光形成剪影，襯托著埋沒在金色浪潮中隱約可見的 Waikiki 高樓。

暮色之中，一位東方面孔的姊姊與我們打招呼，她是廣東移民的後代，原來是聽見我們用國語在聊天，因此好奇我們的來歷。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以前，很多廣東人移民到夏威夷，至今也已超過五代，早已成為真正的荒島子民。

時至今日，太平洋戰爭時期的碉堡仍屹立在山頭，中空的巨石監視著蔚藍海洋上的蛛絲馬跡，戰爭慘痛的歷史不曾被忘懷，視野盡頭的珍珠港便是這場世紀戰爭的開端，只是如今，殺戮之氣已不再，遺下的是安居樂業帶來的繁榮與平靜。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裡，偉大的功業終究會化為塵土，七十年前鎮守碉堡的戰士們，看這片晨曦與暮色，以及那海天一色的祥和，想必也和今日是相同吧！往昔的痕跡會留下，而後人該生活在屬於他們的時代。

Published on December 16, 2017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