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雪女神的祝福


在距離 Kea 山頂不遠的地方，有個湖叫做 Waiau，它位於一個火山錐旁，很可能從前也是個火口，Waiau 的大小只有一百公尺寬，水深最深的時大約兩公尺，由於積水的大小會隨著季節降雨量而變化，因此大小與深度也會跟著改變。

其實科學家對於 Waiau 湖能夠終年存在的原因還不是很清楚，因為火山土壤的透水性高，照理說無法將水長時間留在地表，雖然在 Kea 山頂附近曾經發現不透水的永凍層，然而在 Waiau 湖底下卻始終沒有發現，因此這個湖的存在仍是荒島上的一個迷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Kea 的山頂——包括 Waiau 湖這一帶在內，被荒島的子民們視為聖地，那是三位冰雪女神 Poliahu、Lilinoe 和 Waiau 居住的地區，以往只有祭師與酋長才能夠上去，王國建立以後，則是允許皇室成員與拜訪。據說皇族們會在自己的大兒子出生以後，把臍帶丟到 Waiau 湖裡，以祈求能夠獲得冰雪女神的庇祐，讓他能夠成為未來的領導人。即使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，Kea 山頂對於荒島子民仍然是很神聖的地方。

自從 1970 年荒島大學的 88 吋望遠鏡（UH88 天文台）落成啟用，Kea 山頂開始陸續興建大型望遠鏡，許多荒島子民逐漸對天文台的過度開發表示不滿，認為科學家侵犯了神聖的領域，並且造成環境與生態的破壞，後來有許多天文台的興建計劃都因此被否決。這幾年來，最受矚目的計劃是「三十米望遠鏡（TMT）」，經歷多次的公聽會，這項開發計劃在 2013 年通過，並且在 2014 年底正式破土，然而接下來，TMT 工程開始遭遇多次抗議行動，最終在 2015 年底，最高法院收回了 TMT 的建築許可，使得這項計劃進入擱置的狀態。

站在火山錐的稜線上往下望，這座湖就像是荒島的藍眼淚閃爍著，在一片荒蕪的火山碎石中格外亮眼。這座湖是冰雪女神 Waiau 沐浴的地方，據說這也是這座湖以 Waiau 為名的原因，現在的 Waiau 湖仍然是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，許多荒島人會來湖邊祈禱，然後裝一瓶「聖水」帶回去，聽說這樣一來就能夠獲得冰雪女神們的祝福。

一對夫妻正站在湖水旁祈禱，我慢慢走到湖邊，輕聲地坐在他們旁邊，靜靜等待祈禱的儀式結束。原來他們並不是荒島人，而是從紐西蘭來到荒島旅行的毛利人。

毛利人是波里尼西亞的一支民族，源自於南島語系的一個分流，Kayser 等人於西元 2000 年提出的研究指出，波里尼西亞人可能起源於臺灣——也就是同屬南島語系的原住民族，並於西元前約 3000 年開始離開臺灣往南方遷徙，與源自於東南亞與馬達加斯加的原住民融合後，最終抵達紐西蘭（毛利人）、復活節島（拉帕努伊人）、以及荒島，因此荒島人、毛利人、和臺灣的原住民其實在血緣上有著淵遠流長的關係，怪不得初次見面就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。

我聆聽他們的故事，也述說我在荒島上的際遇與收穫，第一次見面，我們像老朋友一樣聊得投緣。我們把額頭靠在一起，鼻子碰鼻子，這是毛利人打招呼與祈福的儀式，叫做 Honji，碰地越慢越久，代表感情越好。雖然不曉得我們的額頭究竟接觸了多久，不過對於不熟悉毛利文化與 Honji 之禮的人，難免有些微尷尬。兩個人的鼻息交融在一起，額頭上血管的脈動清晰地傳遞著，那一刻還真像是天長地久啊！

他們把剛才祈禱來的聖水賜予我，告訴我，只要將聖水帶在身上，它就會保佑著我未來的旅程。在海拔四千公尺的湖邊，在冰雪女神們的見證下，毛利人新朋友為我祈禱。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生旅程，就像是命運註定般，在這別具意義的地方有所交織。

Published on May 29, 2017.